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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代文人的博物理性世界以欧阳修洛阳牡丹记为(6)
具体来看,如第一篇《花释名》中记述了24种名贵品种名称的来历,并总结出“牡丹之名,或以氏,或以州,或以地,或以色,或旌其所异者而志之”的命名方法,说明欧不只是在做知识的谱记工作,还对积累的知识进行了分析归纳,总结出了普遍性的共同命名方法。同时,他对牡丹品种的花期、花叶、花形、花色、花姿等显著特征予以相当科学的描述,如花分“千叶”“单叶”,红色花分“深红”“肉红”“浅红”等。这种生物学的描述直到今天还为人们所沿用。如今看来,这些做法都是以科学的方法、态度对知识进行的分类、归纳、总结。
欧《记》中体现出的这些理性精神和科学态度在周《记》和陆《谱》中均得以传承。
周《记》记载有109个牡丹品种,相对于欧《记》中列出的24个品种,数量上大大增加。周氏有出蓝之胜,他不仅站在了前人的肩膀上,而且对洛阳牡丹的研究较欧公用力更勤。
周氏在洛阳居官期间,在吏事之余,亦从容游赏牡丹,博求前贤时彦谱录,“按名寻访”,抱着认真严谨的态度,用心地观察了解牡丹。加之他仕洛前省亲途经洛阳时,已游“精蓝名圃,赏及牡丹”,在仕洛的“岁余”时间里就把“甲第名园”里的“奇花异卉”“十始见其七八”[14]。可见,周氏对于牡丹的考究用心颇多,不仅停留在亲眼观赏,还对比文献记载,进行实地调研,以科学探究的精神去考证文献,认知牡丹。
不仅如此,周《记》在对牡丹繁殖栽培技术的总结上,从理论分析到具体方法,更是体现出了科学的原则和方法。以接花法为例,选、削、接、缚、埋、看一系列程序都有严格的操作要求,选接头要“平而阔”,削接头要“勿令作陡刃”,接接头要“令根皮包含接头”,缚接头要“系缚欲密”,埋接头要“细土埋之”,看接头要“勿令根下生妒芽”。除接花法之外,周《记》对“栽花法”“种祖子法”“打剥法”等宋代接、栽、种、管牡丹的一整套经验,都忠实而详尽地记录了下来,其科学原则和方法,许多至今仍被沿用。由此可见,周氏不仅延续了欧公的亲验精神,还加以科学方法的运用,使得周氏撰写出的牡丹谱具有更高的可信度和科学价值。
陆《谱》共记有67个彭州牡丹品种,特选其中34种释名。陆游居官成都的6年间,以自己的耳闻目睹、实地考察,积累了对彭州牡丹的充分认识。陆《谱》载:“天彭三邑(即九陇、蒙阳、崇宁)皆有花,惟城西沙桥上下花尤超绝,由沙桥至堋口、崇宁之间亦多佳品,自城东抵蒙阳则绝少矣。”可见,陆游对牡丹在彭州地区的栽种地域分布情况十分了解。陆《谱》亦载:“崇宁中州民宋氏、张氏、蔡氏,宣和中石子滩杨氏,皆尝买洛中新花以归。自是洛花散于人间,花户始盛,皆以接花为业,大家好事者皆竭其力以养花,而天彭之花遂冠两川。”可见,陆游对彭州牡丹的栽培发展史也有过探究。
同时,陆《谱》还总结出彭州人长期积累的许多种植养护牡丹的经验,提出了一些牡丹生物学的新名词。有些名词至今仍被使用,如“祖花”“子花”。言“花之旧栽曰祖花”,即用原有种子播种繁殖的牡丹所开之花;用某某祖花上采集的花粉授到作为母本的花朵上,使其授精结子,然后播种开出的花即某某的“子花”:“泼墨紫者,新紫花之子花也”,“绍兴春者,祥云子花也。”又如“养花天”成为了牡丹养殖学流传至今的专用术语。这些新名词是陆游在总结牡丹养殖经验时进行理性分析的产物,体现了他作谱时怀有的理性精神和科学态度。
三、文人的博物理性
在北宋政坛、文坛均具重大影响力的欧阳修,研墨挥笔为牡丹单独作谱,《洛阳牡丹记》问世,其后周师厚、陆游等人亦创作了牡丹谱。宋代文人墨客纷纷为牡丹作谱著录,不可谓不引人注目。
欧《记》问世后,对后世牡丹谱录编撰产生了重大影响。无论是与其约生活在同一个年代的周师厚,还是在其后约一个半世纪的陆游,在为牡丹著述时均沿袭了欧《记》,足见欧《记》在植物谱类著作中具有的开创之功。在启发文人为植物作谱的同时,其背后产生的推动人走近自然、了解自然、观察自然、欣赏自然,并将积累的自然知识和技术经验通过文字记录在册,供世世代代参阅学习的精神,则具有更为深远的意义和价值。
这些有关牡丹的谱录著作更是带有博物性质的文本,将周《记》、陆《谱》与欧《记》对比分析可知,在博物文本体例上,欧《记》开创的“花序、牡丹释名、风俗记”体例得到了传承,成为了记载牡丹知识,撰述牡丹博物之书的样板;在博物知识呈现方式上,介绍牡丹知识的内容要素、描述语言、叙述逻辑结构得以延续,逐渐成熟,并逐步形成固定的记叙模式,并在牡丹知识的获取上,呈现出由直接肉眼观察走向理性科学分析的趋势;在科学思想上,欧阳修作为博物君子的宋代士大夫,在认识牡丹的过程中所具有的理性精神和科学态度熠熠生辉,潜移默化中影响着后世博物君子们,推动着中国古代的博物之学逐步向科学理性靠拢。
文章来源:《牡丹》 网址: http://www.mdzzs.cn/qikandaodu/2021/0331/1613.html